這(zhe)是羅陽最(zui)后(hou)的八天七夜。
我國(guo)自行研(yan)制(zhi)的航母艦(jian)(jian)載(zai)機(ji)殲—15在航母“遼(liao)寧(ning)艦(jian)(jian)”上順利(li)起飛降落，他把“航空夢”留在了“遼(liao)寧(ning)艦(jian)(jian)”上，把生命獻給了我國(guo)的航空事(shi)業。
11月(yue)25日，沈陽(yang)。天(tian)色陰沉，寒風凜冽。在外奔(ben)波17天(tian)。羅(luo)陽(yang)回家(jia)了(le)。傍晚時分，汽車緩緩開進(jin)了(le)中航工(gong)業沈陽(yang)飛機設計研究所(suo)家(jia)屬區(qu)。
車窗(chuang)外，有他(ta)(ta)熟悉(xi)的(de)溫暖的(de)家。可他(ta)(ta)，永遠回不去了。
“遼寧艦(jian)”上(shang)的八天七夜，是(shi)他和(he)同事(shi)們(men)，和(he)他心(xin)愛(ai)的戰(zhan)(zhan)機共同度(du)過(guo)的最(zui)后(hou)一段時(shi)光。讓(rang)我們(men)走進羅陽(yang)最(zui)后(hou)的八天七夜，細說(shuo)這位(wei)“航空英雄”和(he)他的戰(zhan)(zhan)友(you)們(men)執著的航空信念……
11月18日 晴 初登“遼寧艦”
帶著旅途(tu)奔(ben)波的疲憊，11月18日早晨7時，羅陽乘(cheng)坐直升機登上“遼寧艦”，開(kai)始執(zhi)行(xing)殲—15起降飛行(xing)訓練任(ren)務。
之前的11月(yue)9日，羅陽參加(jia)了珠海航展。航展后，羅陽并沒有(you)回家，直接奔赴某海軍(jun)基地，做好了登上(shang)“遼(liao)寧艦”的準備，并在次日清晨登艦。
“030207”。這(zhe)一串數字，是羅(luo)陽在(zai)“遼寧(ning)艦”上宿舍的門(men)牌(pai)號碼。
在“遼寧艦”上，任何(he)一(yi)間宿舍都是沒有(you)窗的。看不(bu)到蔚藍的大海，看不(bu)到展(zhan)翅的海鷗，只能依靠空調來調節房間的溫(wen)度(du)，在這間僅有(you)五六(liu)平方米(mi)的小(xiao)屋(wu)里，讓人覺得窒息。
羅陽匆匆把行李放(fang)下，沒有(you)做任(ren)何整理。巨大(da)的壓(ya)力像一雙無形的大(da)手扼住了羅陽。
或許此(ci)時此(ci)刻，第一批登上“遼寧艦”的(de)艦載機指(zhi)揮官們(men)情緒也(ye)大(da)概如此(ci)。殲—15能不能順利起(qi)飛降落，他們(men)被(bei)這種緊張的(de)情緒充斥著。
羅陽很著急。上艦(jian)后(hou)(hou)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(shi)直接(jie)去(qu)海事指揮部房間，急著詢問此次海試(shi)飛機(ji)每天怎么訓練，今后(hou)(hou)8天里做了怎樣的日(ri)程安排。
中(zhong)航工(gong)業(ye)沈陽所(suo)黨委書記褚(chu)曉文比(bi)(bi)羅陽早登(deng)上(shang)(shang)“遼(liao)寧艦”幾日，情況要比(bi)(bi)羅陽熟悉(xi)一些。“剛(gang)登(deng)上(shang)(shang)艦，羅陽就趕上(shang)(shang)第(di)一架次(ci)殲—15著(zhu)艦。我(wo)們在一旁比(bi)(bi)比(bi)(bi)劃劃地說(shuo)著(zhu)，我(wo)向他介紹飛(fei)機(ji)(ji)怎(zen)么從艦上(shang)(shang)起飛(fei)著(zhu)艦的，以及海風(feng)、航母對飛(fei)機(ji)(ji)的影響”，褚(chu)曉文回憶(yi)說(shuo)，“他很心急，希望能一下子進入到(dao)工(gong)作狀態”。
褚曉文曾囑(zhu)咐羅陽，上了(le)“遼(liao)寧艦”，最(zui)好(hao)先認認門，這里(li)太(tai)大了(le)。
13時30分(fen)，上午海(hai)試飛行結束(shu)。羅陽(yang)并(bing)沒有按(an)照褚曉文交代的(de)來熟悉“遼(liao)寧艦”上的(de)生活，而(er)是到(dao)各(ge)個倉位，到(dao)飛機塔臺，到(dao)方艙……
他想(xiang)要(yao)盡(jin)快(kuai)地熟悉這里的工(gong)作(zuo)環(huan)境(jing)。“我來得(de)晚，第一次上船，我對(dui)船不了(le)解”，羅陽這樣對(dui)褚曉(xiao)文說。
11月19日至21日 晴 基建日
浩瀚(han)的大海，一(yi)望無邊。
此后(hou)(hou)的(de)(de)幾天，是艦載機——殲(jian)—15海(hai)試飛行后(hou)(hou)要接受的(de)(de)例行檢(jian)查(cha)，同時(shi)飛行人員也要進行基(ji)礎的(de)(de)流程演練，“遼寧艦”也要進行適時(shi)的(de)(de)“體(ti)檢(jian)”。
“遼寧艦”少了些發(fa)動機(ji)巨(ju)大的轟鳴(ming)聲，安靜(jing)了許多。
羅陽依舊(jiu)停不下(xia)來(lai)。他(ta)想知(zhi)道(dao)每一(yi)個(ge)細節(jie)，這源于他(ta)對殲—15，以及(ji)國(guo)防航空的(de)責任。他(ta)向海軍詢(xun)問(wen)(wen)下(xia)一(yi)步海試飛行(xing)的(de)工作要(yao)(yao)求；向部隊詢(xun)問(wen)(wen)今后對飛機(ji)制造的(de)要(yao)(yao)求；向總設計師(shi)孫聰詢(xun)問(wen)(wen)飛機(ji)試飛時還需(xu)要(yao)(yao)做哪些改進(jin)；向司令員和參謀(mou)長詢(xun)問(wen)(wen)艦載機(ji)能否滿足中(zhong)國(guo)海軍的(de)需(xu)求。他(ta)在為下(xia)次隨船(chuan)海試做著(zhu)準備(bei)工作。
每天晚(wan)上6時，航空例會(hui)和晚(wan)餐后，羅陽和褚曉文(wen)都(dou)要在甲板上走(zou)走(zou)。褚曉文(wen)說，身材高大魁梧的羅陽能走(zou)上10到12圈。“他在思考(kao)，思考(kao)著(zhu)殲(jian)—15以及沈飛和中(zhong)國航空的未來”。
11月23日、24日 晴 海試日
轟鳴(ming)。震得人(ren)心中(zhong)翻騰。
艦(jian)(jian)載機——殲—15起落時巨大的(de)轟鳴(ming)聲牽動(dong)著(zhu)“遼寧艦(jian)(jian)”上的(de)每一(yi)個人。
羅陽看(kan)待殲—15，如同看(kan)待自己的(de)(de)孩(hai)子(zi)一般，無比呵護(hu)和細心(xin)。每次(ci)殲—15起降(jiang)，羅陽總是(shi)在距(ju)離它最(zui)近的(de)(de)位置(zhi)。
羅陽是(shi)接(jie)替中航工(gong)業沈飛黨委書記謝根華上“遼寧艦”的(de)。謝根華告訴(su)羅陽，飛機起降(jiang)時產生(sheng)的(de)巨大轟鳴，可以(yi)通過張大嘴巴大聲呼喊來抵(di)消對人體的(de)影(ying)響。
然(ran)而，每次起飛降落，羅陽都要拿出筆記本，在(zai)上面寫下(xia)些什(shen)么，似乎忘(wang)記了(le)謝根華(hua)和他所說的這些要點。中(zhong)航(hang)(hang)工業沈陽黎(li)明航(hang)(hang)空發動機(ji)有限(xian)責任公司董事(shi)長(chang)孟軍說，他是在(zai)記錄(lu)飛機(ji)起飛降落時(shi)的位(wei)置(zhi)。
壓(ya)力(li)。壓(ya)得人喘(chuan)不過氣。
艦載機——殲(jian)—15，中國國防的(de)期盼，全(quan)世界在(zai)矚(zhu)目。殲(jian)—15海試，不能失誤(wu)，更(geng)不能失敗。
從飛機(ji)立項到(dao)設計、制造、飛行(xing)，羅(luo)陽都(dou)參與其中。看著自(zi)(zi)己(ji)親自(zi)(zi)研(yan)發制造的飛機(ji)就要首飛，充滿了熱愛、期待，但(dan)又充滿了無(wu)限(xian)擔心，壓力(li)之大(da)、責任(ren)之重，難以(yi)想象。
“遼(liao)寧艦”上(shang)的日(ri)日(ri)夜夜，羅陽就(jiu)是在這種緊張的情緒下度(du)過(guo)的。
每(mei)次在(zai)飛機(ji)(ji)降落后，羅(luo)陽(yang)總(zong)要向“遼寧艦”上的技(ji)術部門索要殲—15試飛后的相(xiang)關數據(ju)。孟軍說，羅(luo)陽(yang)在(zai)航母上最后的8天(tian)時(shi)間里，曾(ceng)經5次來(lai)(lai)到艦載機(ji)(ji)的機(ji)(ji)艙中，詳(xiang)細研究(jiu)殲—15艦載機(ji)(ji)到航母上之后，維修、拖動(dong)等各方面的實際問題。他當時(shi)就在(zai)思考未來(lai)(lai)的預案。
孟軍在“遼(liao)寧艦”上，就住在羅(luo)陽(yang)的(de)(de)(de)隔壁。每天早上，他們6時起(qi)床洗漱(shu)，之(zhi)后便在觀(guan)察殲—15的(de)(de)(de)“一舉(ju)一動(dong)”。“只有(you)親身經(jing)歷過的(de)(de)(de)人，才能體驗羅(luo)陽(yang)在航母上的(de)(de)(de)巨大(da)壓(ya)力”，孟軍說(shuo)，“作為殲—15的(de)(de)(de)生產者(zhe)，在一旁(pang)觀(guan)看、記錄著艦情(qing)況可以說(shuo)是(shi)提心(xin)吊膽。而殲—15起(qi)飛時巨大(da)的(de)(de)(de)轟鳴聲，更是(shi)震得人心(xin)臟難以承受，但羅(luo)陽(yang)卻堅持記錄了(le)每批(pi)架(jia)次的(de)(de)(de)起(qi)降，甚至不(bu)放過任何一批(pi)次飛機(ji)的(de)(de)(de)觸艦、復飛等動(dong)作，他的(de)(de)(de)觀(guan)看點(dian)離飛機(ji)最近距離不(bu)超過20米(mi)”。
興奮。激動(dong)得忘了(le)病痛。
11月24日，“遼寧艦(jian)”首批艦(jian)載(zai)機全部完(wan)成航母起降飛行訓練(lian)。
“我(wo)的任務完成了，我(wo)很欣(xin)慰(wei)”，由于保(bao)密要求，這(zhe)是(shi)羅陽上(shang)“遼寧艦”后打給妻子(zi)的第一次也是(shi)最后一次電話。
謝根華在采訪中(zhong)告訴記者，“男(nan)兒(er)有淚不輕彈”，但是每(mei)次(ci)飛(fei)機試飛(fei)成(cheng)功，作為航空人，他們都會激(ji)動(dong)得(de)流下淚水(shui)，羅陽(yang)也不例(li)外。每(mei)次(ci)試飛(fei)成(cheng)功后都要喝(he)慶功酒，羅陽(yang)雖然酒量不大，而且不喜歡喝(he)酒，但每(mei)次(ci)都要干一大杯。此時(shi)，航空人對中(zhong)國航空事業(ye)的熱愛(ai)，都濃縮(suo)到這杯酒里了。
艦載機(ji)——殲—15承載了羅(luo)陽(yang)太多的希(xi)望和(he)壓(ya)力。今天(tian)，著艦起(qi)飛成功，羅(luo)陽(yang)一下(xia)子(zi)輕松了下(xia)來(lai)。有人(ren)說，“興奮和(he)緊張讓他忘(wang)記了病痛。”
11月25日 陰霾 返航日
成功，離艦，鮮花。
人們(men)在擁抱，在歡呼，在慶(qing)祝(zhu)。
羅陽(yang)顯得有些疲憊(bei)，他(ta)沒有和身邊的(de)人擁抱(bao)，沒有像他(ta)們那樣激動。他(ta)只(zhi)有淡淡的(de)微笑(xiao)，略帶疲憊(bei)的(de)微笑(xiao)。
歡迎的人群(qun)中，謝根華在，褚曉(xiao)文(wen)也在。可(ke)是他們在甲(jia)(jia)板上沒有看到老羅(luo)(luo)，再往(wang)甲(jia)(jia)板下(xia)面(mian)看，看到了孟軍、孫(sun)聰。褚曉(xiao)文(wen)說，羅(luo)(luo)陽是最后才(cai)下(xia)來的。
褚曉文對遲(chi)(chi)遲(chi)(chi)下來的羅陽說，“辛苦(ku)了”。
艦載機——殲(jian)—15成功起(qi)飛，而羅陽卻倒下了，不再起(qi)來(lai)。
送別(bie)羅陽的人說，他的遺容(rong)很安詳(xiang)。
